黑暗如幕,灭顶而来。
程奚栖身于一片黑暗之中,混沌间,不知过了多久,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忧虑的女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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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姐,咱们真的不给嫂嫂请大夫了吗,她半天都不动,不会是……死了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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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是急着驳斥这个观点,另一边蓦地追上一嘴唾骂:“呸,请什么大夫,咱家哪还有这闲钱!再说了,请完大夫再让她有气力跑吗!?”
人声似乎渐行渐远,随着一声粗噶的关门声响起,程奚猛然睁开了双眼。
后脑传来的阵阵痛意让她有些意识恍惚,抬头四望,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简陋的茅草屋内,四面农具随意摆放,还有几只饥鼠在四处逃窜,像是在低成本古装片里才会出现的场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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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这是在哪?
她不是刚做完实验准备回家睡觉吗,难不成……是半路被人绑架了!
想到这,程奚身随心动,急欲起身,谁知一阵眩晕感突袭,她只觉浑身过电般战栗了一下,刹那间,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。
“乖乖!原来是穿越了!”
穿了”!越
意识到自己早已因为做实验过劳在下楼时摔死了之后,程奚无语凝噎良久,才开始忧伤地梳理原主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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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这周身破破烂烂的衣裳也能看出来,原主家徒四壁。穷也就算了,还摊上了个凶悍后娘,后来更是被这后娘敲昏卖到了深山给村户的傻儿子做媳妇,山路偏远,原主无数次尝试逃跑,但无一例外都被这家人给捉了回来,然而最近一次出逃时,原主运气告罄,竟不慎磕在了石头上,当场毙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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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死魂消后,这具身子的主人就成了她程奚。
“好歹等我把那篇核心期刊整完了再穿啊……”一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医学博士竟然死于实验室楼梯间,程奚就有些心梗,但是当务之急显然不是感叹命运,而是得让这副病怏怏的身体活下去。
自我动员了一番后,她拖着沉重地身子翻下了床,正想去倒杯水解解渴,谁知屋外却突然响起一道尖酸刻薄的怒骂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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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又跑了!她竟然又敢跑!敢情我这十两银子竟是买回来了个孽障——”
话音刚落,屋门便被人一把推开,骂声的主人双手叉腰,面若夜叉,正是原主名义上的婆婆,林早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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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她身后拽着衣角神色慌张的青年乱发未理,眼睛却亮得惊人,一见到程奚苏醒似乎想叫喊,却被林早霞一把掳到了身后。
“跑啊!现在怎么不跑了!我管你愿不愿意留在我们黎家,那都是我们黎家的媳妇儿,婚契上写的明明白白,你即便死了,都是我黎家的鬼——”
程奚闻言额角一跳,本想按兵不动,林早霞却已抄起门旁的木棍箭步上前,小臂粗的木棍虎虎生风,一下就砸在了她单薄的肩背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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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让你跑!我让你跑!”
程奚身体尚未恢复,躲避不及,生生受下几记毒打,五脏六腑已经开始火烧似的生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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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林早霞的棍棒却无停下之意,眼看就要皮开肉绽之际,更剧烈的痛苦却未如期而至。
“娘,娘,疼!疼!媳……妇疼!”
程奚讶然抬头,却发现竟是原主那“傻相公”挡在了自己身前,这青年显然是急坏了,却只能涨红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儿,一面还拼命地将程奚往自己的怀里带。
“别怕,别怕!我不怕,你,你,也别怕——”
清冽的皂角气息瞬间钻入鼻尖,程奚猛地一愣,随即鬼使神差般信任地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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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早霞见自家傻儿子拦在棍子前,自然再也下不去手,但谁知她将棍子泄气似的往地上一摔,下一刻,竟径自坐在地上大哭起来。
“我真是好苦的命啊!!谁来给我说理啊!男人走得早,日子也过不下去,好不容易攒钱给儿子娶了个媳妇,这媳妇却还不是个省心的,三天两头地想往外逃,这都是什么命呐!!”
人好不往钱娶的苦是两妇理不却!易了这谁也都,得日!是头心地给去这不是媳”三来省的!逃什妇么容外子媳,给,!命儿啊好还啊命攒呐我下个,过走天子!真男早,个想说
她越哭越大声,像是要把这一生受过的委屈都通通哭个干净,哭声绕梁不绝,程奚没想到她的情绪会突然失控,一时也有些无措。
见亲娘哭诉,黎家小妹也跟着哭了起来,一面还同程奚告求道:“嫂嫂,小月也求你了,你别再跑了好吗,我阿哥是个可怜人,你就发发善心,留下来好吗?”
黎月的嗓音尚且未脱稚嫩,程奚一下便听出她便是方才忧愁着要给她找大夫的那人,随即又转念想到,这黎家……似乎也并未真正地亏待过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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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原主的记忆中,婆婆虽是泼辣了些,却鲜少对她动粗,今日约莫是气得狠了才动了真格;大姐即便精明刻薄,却也没短了她吃喝;小妹似乎也一直待她这嫂嫂恭敬有加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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黎家的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难过,而原主数次逃跑也只是因为不愿让自己的好样貌埋没深山,觉得自己还另有更好的归宿。
想到这,程奚不由默然叹了口气,她初来乍到,除了黎家,似乎根本无处可去,而且这屋里似乎也不缺维护她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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抬起头,她那“傻相公”仍喘着粗气护犊子似的挡在她身前,青年的五官虽然隐没在蓬松的乱发里,但是一双眼却生得格外明亮好看,许是因为没感染世俗的浊气,一派天真,宛若灿星。
这“傻相公”,看起来其实也不是那么不顺眼……
程奚在心底想道,或许留在这,也自有一番机缘。
于是在一屋子哭声暂时停歇的间隙,程奚清了清嗓子,提声道:“我可以留下。”
话音落下,地上相拥而泣的两道人影瞬间定格,林早霞显然不会轻易相信,抹了把眼泪确认道:“你真想通了?”
程奚点点头,从善如流地下床将两人扶了起来。
“总该想通的……不是吗?”迎着林早霞错愕的注视,她莞尔一笑,神态恭敬,“婆婆忧思过度,不如还是早些回屋歇着吧,儿媳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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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早霞看她的眼神活像是在看鬼,剩了半肚子的怨气无法发散,被黎月小心翼翼地搀回去的时候,她仍有些神情恍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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