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是什么地方?我……我怎么会躺在棺材里?”
杨羽一睁开眼睛,便发觉眼前一片漆黑,当他意识到自己躺在一方棺材之内,顿时瞳孔放大,黑暗中显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。
下一刻,他用尽全力去推棺盖,浑身却没有丝毫力气。
他又张大嘴巴,拼命呼救,嗓子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就在杨羽大感绝望之时,外面似乎传来悲沉的啜泣声。
“豌儿,人死不能复生,你还是莫要太过伤心,节哀顺变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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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羽听到一个中年人说话的声音,看似是在宽慰某人,可语气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怀好意。
大概沉默了小半晌之后,中年人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豌儿,这羽囝既已过世,你伤心也无力回天,不如嫁给我家二伢子,总好过一个人孤苦伶仃度过余生啊。”
“六叔!你莫要再说了!我生是羽囝的人,死是羽囝的鬼!绝不会做出改嫁背节之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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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孩声音传入杨羽耳中,女孩儿的声音悲痛无比,但透着一股决绝。
“呵呵。”听了这话,那六叔不由冷笑出声:“豌儿,你只不过是羽囝的童养媳罢了,就连正式拜堂成亲的仪式都没有,又何来改嫁之说呢?”
“六叔,你休要欺人太甚了!羽囝的棺木正摆在这堂中,你就不怕他回来找你算账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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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叔眼神飘忽,左右看了看,脸上出现一抹心虚之色,不过态度仍是十分强硬,威胁道:“豌儿,要我说你真是太不识抬举了!让你嫁给我家二伢子那是瞧的起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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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眼下羽囝过世,你又未正式过门,羽囝家那五亩田地,按理来说是要收归族里的,你若不从,便等着饿死吧!”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听到这儿,杨羽虽还未完全搞清楚两人争执的缘由,但这恃强凌弱的措辞早已是让杨羽汗毛直立,怒从心头起。
瞬时,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,他举起双手,猛地一推,只听“嘎吱”一声,棺盖应声而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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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羽就这样从棺材中坐起了身来。
他抬头看看,自己确是正应该置于灵堂之里,入目皆是一片缟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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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面前站着两个人。
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,一袭白衣,长发早已披散开来,额上缠着白巾,当是在披麻戴孝。
而另一旁,则是个穿着对襟短褂,身材矮小,长相猥琐的中年人。
杨羽瞪着一双大眼,来来回回在二人身上打量了好几遍,眼里满含震惊,和不可置信。
因为二人的穿着打扮,皆与古人无异。
我是死了,还是……穿越了?!!
!了?越!
心头才涌现出这个想法,紧接着,杨羽便头痛欲裂,无数鲜活的画面和场景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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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羽,浙江绍兴府山阴县人,弘治元年生人,年方十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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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本是这洪塘村唯一的一个秀才,三年前倭寇来袭,其爹娘第一时间发现倭情,为给村中老少通风报信,双双惨死于倭寇刀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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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后,杨羽便与他的童养媳林豌儿相依为命。
这养媳比杨羽要大三岁,约莫在杨羽三岁之时便来到杨家,二人青梅竹马,感情甚笃。
杨羽继承父亲遗志,誓要读书考取进士。
然而因家中贫穷,平日只靠林豌儿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补贴家用,以致交不起束脩,被先生从学塾给赶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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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家中,杨羽只能自学父亲留下的藏书,可惜他天资驽钝,并非读书之材料,直至现在也只会背《三字经》和《百家姓》,连《千字文》都念不全。
前两天,杨羽心血来潮,去村里的锅底谭下水游泳。
水村之人水性都不差,可这杨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,竟被淹死在这潭中。
而现代的杨羽本是图书馆的管理员,昨夜参加朋友婚宴,因饮酒太多,醉倒在大街上,被活活冻死。
阴差阳错之下,杨羽竟意外穿越到大明弘治十四年,灵魂和这个刚刚被溺毙的少年融为一体。
将记忆梳理一遍后,眼前这二人也渐渐与他脑海中的形象对号入座。
这白衣素缟的女子便是他的养媳林豌儿,而那中年人却是他同族的一个族叔,村里小辈皆称其为六叔。
见杨羽突然从棺材中坐了起来,林豌儿和六叔皆露出了呆若木鸡的表情,僵在原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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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羽囝,你……你莫要吓我……”
”…
此情此景,六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当真以为是杨羽的鬼魂回来找他,被吓得面无人色,双腿都情不自禁打起了摆子。
而林豌儿却没有露出惧意,转而一副悲戚的面容,流着泪道:“羽囝,你且安心去吧,莫要放心不下,我定当为你守节,大不了我去黄泉路上寻你便是!”
林豌儿越哭越伤心,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,顺着脸颊缓缓滑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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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眼前的一幕,杨羽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疼,有气无力地说道:“我……我还活着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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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?活着!
听到这话,林豌儿和六叔再次露出了震惊万分的神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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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豌儿很快回过神来,兴奋地盯着杨羽,带着几分敬畏喃喃地念道:“多谢列祖列宗保佑,待冬至之日,豌儿定当多多烧纸钱。”
杨羽见林豌儿一脸虔诚的样子,不由生出些许啼笑皆非的感受。
一旁的六叔也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,但脸色下沉,难看无比。
六叔犹豫了片刻,很快便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,故作惊喜地喊道:“哎呀羽囝,你竟没死绝!真是谢天谢地,这等好事,我马上去通知族长,好叫大家伙都知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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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罢,六叔转身欲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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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且慢!”
这时,杨羽已经恢复了气力,他从棺材中爬了出来,冷声问道:“六叔,你刚才逼豌儿嫁给你家二伢子,究竟是何意思?”
“这……”
六叔停下脚步,转回身来,一脸尴尬地解释道:“羽囝,你可莫要误会我一片苦心啊,我确实是为豌儿的着落考虑,谁能想到你竟……”
说到后面,六叔明显底气不足,声音弱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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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误会?”
听到这话,杨羽不由冷笑连连面露狠色,哼道:“且不说你家二伢子是个痴儿,就说说我祖上留下的五亩田,又为何要收归族里?”
“即便我死了,可豌儿是我爹去官府认了籍的,于情于理,这五亩田也该归她所有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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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叔似是听不得杨羽的话,慢慢含起了下巴,脸色阴沉异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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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羽并未作罢,仍是继续追责:“六叔,枉我尊称你一声六叔,你这如意算盘打的确实可以!既能为你那傻儿子了却一桩终身大事,又能侵吞我家五亩田,一举两得!不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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